留待风-有夜(非混圈状态

咸鱼躺平状态。不混圈,只想搞oc

【原创/中国】根

照旧原创人物视角。

 

我幼年时,镇上有一座空了几十年的洋房,据传是民国时期一个军阀在咱们镇上的别墅,后来北伐之后他带着全家逃向东北,留了这房子在那里空了许多年。

那房子里闹鬼,历来是咱们镇上小孩子们心目中的鬼屋,祖辈们也以此恐吓我们,说不听话就把我们关到那屋子里去,让鬼魂吃了去。

 

我七八岁时那栋洋房里开始亮起了灯光,是有些昏暗却透着些许温暖的灯光。

 

然后第二天我就看到那房里出来一个很年轻的姑娘,她头发很长很卷,被她披在肩上,因为时间太久,她的眉目我已记不大清,只记得是很好看的姐姐,眉心有一点尤为鲜明的朱砂痣。

我不晓得是她天生就有的还是后来自己点上的,只记得那枚朱砂痣很显眼。

我不记得她全名是什么了,只记得家里长辈喊她小华,或喊她有雅——又或者是叶或夜,家乡方言总会混淆这两个发音,故而我也没弄清楚。

 

她待镇里乡民很好,她喜欢笑,是温和而柔婉地抿嘴笑,很有江南女子的含蓄风情。

我曾听长辈说她是城里的什么人,反正似乎是个大学生还是什么小姐,总之是被编派下来的,似乎原来犯了什么事儿,然后又得了谁的庇护,没去得更偏远些的村里,而是来了镇上。

 

那时我家还富有,是镇上最富的一家子。

 

我向往着城,向往着外边的繁华广阔,听闻她是城里人后就常缠着她询问城市里有何光景,她似乎也颇喜欢我,总会带着我一边在镇上散步一边给我讲述城里的故事。

我看到她讲故事的时候眉眼间总会蒙上一层模糊不清的神情,也许是怅然,也许是想念,也许是别的什么神色。

她讲着讲着会慢慢停下来,然后看着远方不说话,只是安静地望着,我不知怎的也不发声,就陪她沉默。

然后她会突然回过神,啊了一声:“刚讲到哪儿了,接着讲……”

后来我想,她也许是在想着自己的在远方的、大城市中的家,或者……什么她所想念的人。

 

她喜欢穿红色的衣服,我那时自以为追随潮流,心里以为大红大绿的衣服太俗,太难看,并也不喜欢这类的颜色,只是唯独觉得她穿着大红色的衣服却穿得分外好看,更衬得她显得美。

我曾问她为什么喜欢红色,她抿唇笑了笑,摸了摸我的头发说:“以后,你也会喜欢红色。”

我摇了摇头,说:“红色不会很花吗?”

她只是笑了笑,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。

 

有次我去她家的时候,看到她摊在书桌上的纸上潦草写着几个字:

“先生敬启:

时于三年前迁来这里已过得不错,不劳先生挂念。”

然后后面的一行字被重重划去,然后涂成很浓很浓的黑色,接着却又写了一行字迹,笔迹很重,像是用力刻画下去的:“愿我能见您重归巅峰之日,我永远深爱着您。”

我只是匆匆瞥了一眼,后面的字再没看下去,只是这句话被我深深地记着,不知怎的,就这么印在记忆里,至今也鲜明地很。

 

后来我上初中时,父母告诉我说他们要带我离开这里,去国外居住,那时对外边的世界分外向往的我自然满心欣喜地答应,从县城里的初中回家收拾行李。

我收拾行李的时候她来看我,还像六七年前那样年轻漂亮的她赠给我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,封面鲜红的颜色就像她身上穿的那件大衣一样,鲜艳而美丽。

她问我:“要出国啦?”

我对上她的眼睛,那双黑色的如点墨般的眼睛,不知怎么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,只是默默地点头。

她笑了笑,说:“不回来?”

我不知道怎么说,她却兀自道:‘不回来也没事……这字典你拿着。’

她给我字典,我眨了眨眼睛,有些惊讶地接过字典。

她看着我怀里抱着字典呆愣愣的看着她,突然就噗的一声笑出来,我第一次看到她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。

她说:“去国外也好,环境更好一点,现在国内的环境确实不比国外……”

我没说话。

她突然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肩膀,收敛起笑意,神色郑重地望着我,说:“不管到哪里,都别忘了你的根在哪里,知道吗?”

我眼睛突然有些湿润,用力点了点头。

 

我坐车离开的时候她来送我,我看到她站在郊外荒茫的田野前,身上还是一袭红衣,立在那里向我挥手。

秋风已经有些凛冽,吹拂起她的卷发,我看到她手在嘴前圈成喇叭状向我喊着些什么,只是因为风有些大,吹散了她说的话。

她也许发现我听不见她说的话,只好直起手臂向我挥了挥手。

我也向她挥了挥手。

然后车子启动,她的身影愈发愈小,最后缩成一团飘在田野上的红色,久久不散。

 

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,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她。

 

 

“那么,杜老师,您后来可有回去看过吗?”女学生问道。

年逾五十两鬓已经显得花白的老师笑了笑,喝了一口茶,说道:“我三十岁那年回国的时候,曾经见过一个和她一样常穿一身艳红衣裳的少年,他给我的感觉很像她,都有一份藏在年轻的外表之下的年岁逾久沉淀下来的沧桑与温和,但是却又不是很像。”

“具体也说不上来,只是那个少年给了我一种很浓很浓的亲切感,他有红色的——如同五星红旗般的眼睛。不知怎么,我见到他的那个时候,脑海里突然就闪过了我曾在她的房里看到的那封信,信上的那句令我记忆深刻的话。”

“虽然我后来也回过镇上一次,只是她早就离开了,镇上的老人说她在我们一家子离开后的第三年就离开了,城里允许她回去。我也不清楚她的名字,也打听过,只是也再没有结果,后来却也是再没见过了。”

冬日的暖阳温暖地透过窗户,照在老人的眉目上,清清浅浅,老人合目时,显出几分怅然的追思。

后来……确实是再也没有见过了,而她也早就不再是当年的那个不喜欢红色、一心向往着外面世界的少年人了。

 

——其实,她给她的那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里夹着一张纸条,如今已经泛黄。

纸条上镌刻着女人清秀好看的字迹:“即便天涯海角,也别忘了你的根在中国。”

 

 

 

 

FIN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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